重庆警界：成也是你，败也是你！

毛牧青/文

近几天，我先后看了几篇文章，都与重庆有关。一篇是在北京看的上周四《南方周末》二版头条发的文章《重庆警界低调纠偏 告别黑打》（若没有习总南巡的报道，这篇文章应为头版头条）；一篇是在青岛看的本周四《南周》一版头条（含二三整版）发的《过去哪敢说重庆治安不好》等文章（具体实例太多不列举了。有兴趣者可以链接去翻阅：http://www.infzm.com/content/83853、http://help.3g.163.com/12/1220/11/8J5PORG700963VRO.html）。我看了以后如刺梗喉，谈点自己不成熟的看法。

这些大部头文章，无疑在释放一种信号：重庆一度在薄王“黑势力”统治下苦不堪言，“打黑”对警界是“黑打”，无数被冤枉被整治的警察纷纷要求平反，警界已经开始对后遗症纠偏了。尽管警界领导用低调的“踏雪无痕，润物无声”话来形容。

对曾轰动国内外、获得诸多专家学者和左派支持、大多高层赞许的“重庆模式”，尽管一度高调主流，始终并未让我感受喜悦。相反，我以往许多帖子大都予以质疑甚至抨击。我当然赞成目前重庆拨乱反正恢复正常秩序，但看了文章后，又不太赞成重庆公安局领导与《南周》对话中的某些观点和“治安反弹”等推诿回答，因为那是借变风向又在走一些极端了。

常年来国人在偏颇教育下，形成了一种思维定势，那就是在评论一件事或人时，以人划线，僵化随意，非白即黑，非左即右，矫枉过正，宁左勿右，好走极端，没有实际大多数人持“中间道路”可取余地，完全忽视了人是个多重性格的矛盾复合体。“文革”中，先主一句“凡是敌人拥护的，我们就要反对；凡是敌人反对的，我们就要拥护”语录令国人喊唱大江南北长城内外。单就这句话特指某环境下的某件事或许有些道理。但不顾条件背景采取实用主义四处套用当真理，就会出现“非白即黑”的大问题。事实上这段话长期一直是我们判断敌我的圭臬不能撼动，也造就了至今许多国人坚信不疑。在我看来，所谓“好人”与“坏人”，通常在人们眼里是以自己好恶标准去区分的，这种主观认识一旦与政治挂钩可了不得，全然不顾某些“好”“坏”转换只是一时私欲一念之差一时糊涂而上纲上线提升到立场问题，“人为”借政治这个“钟馗”手段去打击这一大片“大鬼小鬼”，这才是最可怕的事情呢。

凡事不分青红皂白一上升到政治高度评判准出问题。于是权力之争私欲之争，常常会披着冠冕堂皇的“阶级斗争”“路线斗争”外衣，用自我设定的“正确”或“反动”标准做基线，去衡量一个人或事的对与否，然后再下定性和结论让其不得翻身。这样的偏颇思维，势必会造成并牵涉大批认识上有错误的无辜者成为“敌人”的严重后果，不但伤害了自己的同志、战友和同路人，消弱了自己的队伍号召力战斗力，还“为渊驱鱼为丛驱雀”，容易把被伤害者推向自己的对立面。历史上的所谓党内“路线斗争”、“反右”和“文革”，无不验证这个问题，但我们始终并没有彻底克服这种致命弊端。

实际上凡是经历过几次政治运动的人，都会不经意中逐渐发现一个很有趣的现象。那就是在双方政治势力对峙中，任何一方总能从对方的要人中捕捉到“事实存在”的反动堕落、违纪违法把柄，而置对方于死地之中。一旦力量发生倾斜一方成为强势击败对方，那原先弱势揭露的罪名有可能成为无中生有的捏造污蔑罪过而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双方你上我下风向一变又全部推翻重来，以致弱势败者最终“洪洞县里无好人”。如此这般交织几十年走马灯般轮番登场煞是热闹，成了国人围观彼此闹剧，感悟“噢！原来如此”的沆瀣官场内幕，仅看看“文革”中某些“少壮派”与一些“民主派”相互揭发的资料你就明白了。此刻，“造谣”、“污蔑”之词，统统显得苍白。

前两天我在《朴槿惠当选韩总统的另思考》帖子里，还谈了我们有个坏毛病，即“以言废人、以人废言、以前人废后人”。“譬如一个重要官员突然失宠被打倒，结果一坏百坏，他先前说的好话办的好事，统统都会成为别有用心的阴谋；而另一个遭受迫害被打倒后平反的东山再起官员，先前说的错话做的错事，结果一好百好，却可能成为正确和很有预见被吹捧被提拔”。

近几十年历史看，不管是“文革”初期先被批判被打倒而后平反昭雪和东山再起的所谓“刘邓资产阶级司令部”，还是“文革”初期先牛逼强势中后期沉戟折沙或被抓判刑的林陈、四人帮等“反党集团”，他们都在国人中暴露一个共同的特征：得势时亲信部下都很阳光被提拔，失宠后诸属下甚至连工作有联系的人都受牵连甚至入狱。得势者对失势者一概“以我划线”，重者撤职查办轻者隔离审查，几乎人人过关脱裤子洗澡割尾巴，伤害了大批的无辜者不说，也让一些认知上偏差喽啰充当了替罪羊。大凡那段时间走过来的人，无一不从这种“残酷斗争无情打击”迹象里看到权力背后的刀光剑影。客观造成的现实是：两种势力彼此倾轧相互臭败走马灯式来回折腾，双方都在动人的“以革命的名义”和“实事求是”光环下的恶斗，并经常上演绞肉与被绞的互换，最终在国人眼中，双方彼此彼此都不是赢家。

记得20年前，我曾看过上下两本厚厚的由国家最政治权威出版社发行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以来的重要文件》书，几乎囊括了所有公开的高层下发的“红头”、决定决议、主要领导重要讲话和文章等，唯独两位曾担任党和国家主要领导后被废黜的老同志“书”出无名，就连他们当年在“N大”上做的两届政治报告，也只有可怜的几段节选，仅标有出处而无作者。这不禁让我想起“文革”初期批刘邓，拿他们在“八大”政治报告和修改党章报告中鼓吹“阶级斗争熄灭论”等“反动言论”批判成罪行的历史。其实那些报告都是高层集体研究通过的成果，他们只不过是代表组织上台照本宣科罢了。奇怪的是这种“集体决定”的大政方针智慧，居然也成了个人鼓吹的私货遭批判，沦为“人走茶凉”的罪恶陪绑者，实属荒唐可笑。

这就是一种典型的“非白即黑”典范实例，根源在“以人划线”弊端上，往往又与“一好百好”与“一坏百坏”联姻，一夜顷刻间能把成绩和罪过、伟人与罪人、正确与错误、革命与反动彻底换位被颠覆，就像“林彪事件”、“薄王事件”，突袭到来总会让国人目瞪口呆短时期反不过乏来，也只能不明真相被蒙蔽跟着“清宫秘史”感觉走。看来“非白即黑”实质就是否定一切事实的强权政治的变种，是“纠枉过正”甚至“从一种极端走向另一种极端”的“文革病”再现。这种机械抹杀是非客观的简单粗暴作风，使初衷的“打黑”者最终蒙上“黑打”色彩成祭品，重庆警界历经文强时代、王立军时代的磨难，就声称造就了不少冤枉者。这次拨乱反正的纠偏，我不知道还能否再生产第三批替罪羊。看来这“一朝天子一朝臣”的坚挺传统，还会继续沿袭下去发扬光大。当然，如此这般滥用下去，最终会让国人把目光放在滥觞者身上，反而容易产生幕后造势者被推向令人怀疑其用心的可怕境地。

比如先前高层主流对薄王“重庆模式”的肯定而轰动国内外，却因突发“王立军事件”陡然将这一光环打得粉碎。闪电式的“呼啦啦似大厦倾”之措手不及迅速，反而倍遭“难道你原先就没发现？”的一片奚落声。这本身就是我国政治上的一件特大丑闻天大笑话，更是莫大讽刺和极大教训，可怜的“重庆模式”成也是你败也是你，皆因“萧何”的心思闪忽不定所致恶果，让人今后还会再去相信谁的是是非非？值得深思的是：如今我们仍继续秉承发扬这种“反动”思维定势织造历史上似曾相识的无可奈何，难道教训的教训还不足以让我们惊醒么？

然而，对薄王的揭露批判，对“重庆模式”的否定，并非就是对他们曾做过的一切事情采取全部否定的态度。否则薄王能在政界混迹多年且步步高升，就很难解释清楚。说来目前重庆警界“拨乱反正”应该去做，一些“平反昭雪”毋庸置疑。但必须把握度，这个度就是以事实为证据，以法律为准绳去公平正义对待，而不是“一好百好”“一坏百坏”思维下的全部工作否定，更不是“以人划线”的政治觊觎去全部推翻重来。这一点认知和感受上，或许一些重庆人比我这个局外人体会更深些罢。

人性是复杂的。好人未必做的都是好事，坏人未必做的都是坏事。薄王尽管罪恶累累，未必件件事情都不得人心——起码主观为了获取政治资本蛊惑人心，也能做点有益于人民的客观生成的事吧。即便对一些曾跟随他们或在他们领导指挥下，有人的确做了坏事，也应该把权力淫威下人性弱点的不得不为之者，与铁杆追尾薄王有意违法去做坏事的人严格区分，是实事求是去依法处理，而不是政治上“以人划线”恣意上纲上线“一刀切”，更不能操控天堂地狱的简单互换再制造“冤假错案”。当然，对那些曾被薄王迫害的人或干部，除了极少数以“莫须有”罪名者外，大多实际上或多或少有不检点问题的人，也未必都是冤屈者可以借机统统翻盘，把自己扮成一个个很冤枉的样子。你有问题必须处理，一些人当初被薄王“严惩”，只不过是在行政上处罚、在刑事量刑上过重罢了，决不能因薄王倒台而视他们都很清白都很英雄，更不能忽视他们的问题。否则那样做，只能仍在证明历经“反右”“文革”几十年后，我们仍囿于在人治和权力下继续着非理性的自相残杀和政治上彼此倾轧，也是在继续制造“左”“右”势不两立口水仗不断的尴尬格局。这对我们原本就踯躅不前政治改革更添吊诡纷乱。

昨晚，凯迪网以《李庄“归来”》为题，请了曾遭薄王迫害的律师李庄坐台与网友交流，其跟帖效果也是争议不断众说纷纭。我没性子看全部交流内容，但曾几何时，对薄王迫害李庄的诸多不实罪名上，我是力挺李庄的。但据以前看的诸多正反资料和自我分析判断，李庄先生也未必就是个出污泥而不染的打黑英雄。倘若借此把自己扮成一个很正义很法治很正面很冤屈的人物，就让人反胃了。我在跟帖中写下“坦率讲，我们不能因为曾强势的一方被打倒，就借以证实曾经被整的弱势一方的所作所为都是对的。反之亦然！否则，这仍是一好百好、一坏百坏的非红即黑传统思维在作怪”一段话表明自己的态度。当然这句话也含有我对否定“重庆模式”的一种隐隐质疑，也得到一些网友的认同。

总之一句话，在重庆警界“人员平反”、“岗位调整”等纠错工作中，盼望重庆警方能给全国带个“拨乱反正”好头。因为你们若有稍许闪失，同样也会给各地带来“牵一发动全身”的负面效应！

2012年12月22日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