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染.1989 陈复礼 摄影 什么是摄影语言?摄影语言就是照相机说话。照相机不会说,但人会借用相机发声--不论人如何躲在照相机的后边或操纵遥控器闪在一旁,只要"咔嚓"一下快门,摄影人就将自己使用的摄影语言记录在二维的图像上。 摄影是光影艺术。讲的是形式美感,强调的是视觉冲击力,吸引的是人的眼球。其实,图像生不生动,影像美不美,形式美感固然重要,但摄影语言不鲜活,照样沦为"金玉其外,败絮其内"。这,有如故事会。故事很好,就看讲故事人的语言艺术了。故事,都是那么个故事。不会讲的,呜呜啦啦半晌,懒婆娘的裹脚,让人昏昏欲睡;会讲故事的,说的比唱的好听。由此看来,摄影语言不可等闲视之。 人有人言,鸟有鸟语。文学有文学语言,戏剧有戏剧语言,小说有小说语言,自然,摄影有摄影语言。说起来好说,用起来不见得明白。到底什么是摄影语言?不妨举例论之。譬如,一条弯曲的路,由天边蜿蜒跟前,将其摄下,无非言说"路"而已。假如,有一个人从远处走来,其图说则为"任重而道远";如果这人即将走到前端,则为"胜利在望";如若是位老者已走至尽头,预示生命之途即将告罄;倘若这人是从前端拄根棍艰难地在泥泞中跋涉,朝远处走去,则为"路漫漫其修远"……--一条路,人处在不同点拍摄,摄影语言诉说着的是截然不同的话语。再如,一条长椅,两端走来男女俩青年,不管男青年手中握不握鲜花,只要二人一握手,即示"心心相印";如果男青年手持一束玫瑰跪在女子面前,即表述求婚;假如二人背靠背坐在长椅上谁也不理谁,说明二人正闹矛盾;倘若二人各在长椅一端背道而驰,宣示的是爱情决裂。那幅连战跟胡锦涛即将握手的"两党一小步,历史一大步"的瞬间影像,利用即将握手而尚未握手的摄影语言,诉说着海峡两岸国共两党的伟大时刻,而且一图胜千言。吴印咸的"挥手之间",亦为此方面的经典。 照相机哑巴,其成像发音,此即为平常说的:让图片说话。图片怎么说话?全靠操纵相机的人。即使是无人登月由飞船发回来的照片,也是人预先设定好的程序、按人的意图拍照的。说到底,图片说的话,还是人说的。只不过话没出口,心说而已。或许有的蓄意打别,我啥都没想,抓起相机,胡乱按下快门--这样的影像,有何摄影语言?答曰,有。有是有,却像发癔症人呓语,听了也别扭。不像盲人盲拍,虽说看不见被摄对象,但他可以根据自己的知觉,用心感知,所以拍摄出来的图片,承载着心声。发自内心说出的话语,即便不华丽,却朴素真挚,那些语无伦次的梦话,怎能与之相比? 图片的优劣,归根到底是摄影语言的美丑。亦即说,摄影语言的妍媸,直接关系着形式美感的好孬。这犹如写文章,开头的语言生不生动,往往决定着整篇文章的成败。换言之,一开笔,即显示着作者的功力。所以,语言对文学作品至关重要。由此及彼,摄影语言对于摄影,同样攸关生死。 既然摄影语言事关重大,我们就要具备驾驭摄影语言的能力。如何使之精粹?首先要锤炼好摄影语言,运用好摄影语言。而摄影语言,又如文学语言,有文言,有白话,有俚语,有谚语,也有成语、歇后语、口语、外来语……一样,只要能驾轻就熟,都可供摄影人使用。遗憾的是,摄影人只重图像,没把摄影语言放在眼里,或者说摄得照片后,只想给影像起个生辉的名字,或者"影不够,文字凑",弄得摄影成了"低能儿",惹出许多笑话,忘记了"摄影靠图片说话"的准则。那种能摄不能写、会拍不会总结、照猫画虎、吃人嚼过的馍、标标题贻笑大方者,很能说明问题。不妨举个例子:错位。我不知第一位拍摄《错位》图像的是谁,但我看到了大量的《错位》图片:不是念书的儿童成了小理发师,便是当了卖菜的小老板,再不然给儿童另谋个职业……,就是不让他读书!大家都这样拍,都用如斯的标题,是大声疾呼"救救孩子"呢,还是为了照片能登报?我看是后者。倒不如解海龙"托起明天的太阳"--即"希望工程",那幅"大眼睛",没离学校,却在读书,功德无量,给人震撼。 摄影语言因人而异,拍什么照片,立什么意义,说什么言语。既然摄影美其名曰为艺术,摄影人即应该对摄影语言讲究讲究其艺术,不能停留在人云亦云上,易言之,一百位摄影人,就要有一百种不同的摄影语言。即便是同摄一种题材,同一个命题,因人不同,其发声亦不一样。这好像俞平伯与朱自清,二人同游秦淮河,同以"桨声灯影里的秦淮河"为题,各写一篇散文,由于二人的感受不同,取舍有别,所以使用的语言也不相同。但并不妨碍各自独立,成为传为佳话的名篇。摄影界亦有此类的情景。譬如《麦客》,侯登科、胡武功、于德水……都曽拍过,为即将消失的"他者"(杨小彦)立此存照,成为纪实摄影一大亮点。还有贺延光、赵震海等人的《矸石山上的检煤人》……摄影者各有各的风格,其体现就在摄影语言上。 摄影大师郎静山,是以集锦摄影誉满全球的。若谈论起郎大师的摄影风格,皆盛誉其摄影作品的画意诗情,何哉?集锦使郎静山先生的图像画意浓烈,无可赘言。但诗情却是从他的摄影语言里体现出来--这,有赖于郎先生早年的学养,深厚的儒家经典,奠定了先生的功底,方让他的作品呈现着浓浓的诗味。例如,郎先生的《呦呦鹿鸣》、《艺术家之梦》等。因此,我们欣赏郎静山先生的影作,就好像观赏中国人文画一样,洋溢着诗的韵味。 陈复礼大师的摄影,有着郎静山先生摄影的异曲同工之妙。无论陈先生的风光,还是花鸟及影画合璧,无不充溢着诗情画意。他的《小楼一夜听春雨》、《秋江水冷鸭先知》、《吹皱一池春水》、《拼将余热染山河》等,便是把富有诗意的标题隐去,仅读先生的图片,也会感受到画里饱蘸的浓郁诗情。 我之所以不厌其烦地推崇郎、陈二位摄影大师,是因为在他们的摄影作品里,体现着太多的中国元素。历来国人是讲究"诗中有画、画中有诗"的。摄影也不例外。二位大师的摄影不仅画意很浓,而且还备具着中国文人画的况味,又有着古诗词的情致,尤其在一些摄影作品里,诗书画印一应齐全,淋漓尽致地彰显着中国传统文化,因此,他们的摄影语言,是地道的中国特色。 具体说到摄影语言,类似于绘画艺术,离不开"点线面块色"的。大致相同,又各有差异。在摄影艺术里,"点"如北斗,指明方向;日出月落,时间标定。"线"示天际,以标地平;"线"又分"垂斜曲弧",各有妙用:"垂线"示力,"斜线"表动,"曲线"优美,"弧线"若虹。诚如加拿大的著名摄影家兼摄影写作家弗里曼·帕特森在《摄影与观察艺术》一书中所说:"一条水平直线暗示着稳定和宁静,如果把它变成曲线或波形线,那么,宁静、悠闲的感觉会更加强烈。"(引文见该书第54页)长方形开阔,三角稳定。块有大小,色分冷暖。"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黑云压城城欲摧"……可以毫发毕现,可以虚无缥缈,可以一目了然,可以依稀隐约,但不能视而不见。如何运用,就看摄影人的意愿了。 摄影是触景生情的。当你一拎起相机,就开始琢磨摄影语言了。面对眼前,什么吸引了你,怎么框架分离,如何构图,用啥光圈,怎样聚焦,使甚手法?都像作文布局谋篇,在刹那间完成。不同的是,文可思考,影却刻不容缓。因而,摄影需目光锐利,才思敏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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