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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明新书内页
南都:很多人都好奇,你一直都在拍照,怎么突然就出了这样一本书?
严明:摄影师有个传统习惯,拍了很多年以后,就希望能出一本摄影集。我现在摄影集还没出,先有了这本书也是非常偶然。大概一年多前,理想国的编辑杨晓燕给我打了个电话,说要给我出一本文字书。我当时也非常意外,但也答应下来。后来因为我时常外出拍摄,虽然有些构思,但这个事情拖了有半年多。从去年秋天开始写,写到正月十五就写完了。
虽然我之前也是学中文的,但可能因为行业习惯,我更喜欢用图像直接交流。我以前很少讲摄影背后的故事,连图说也只是些下时间、地点。我想大家看到照片,就应该会获得信息,甚至还能跟自己的经验、记忆产生关联,我不想写太多去影响别人。这次这本书确实有点反其道而行之的意思,这辈子也没写过这么多字。
南都:这些文章除了讲照片背后的故事,也有很多你自己的体验,共分成了四个部分,你是怎么考虑的?
严明:我是属于边走边拍的类型。如果只是说每张照片的故事,不同的季节、条件、机缘,其实每张都有,都可以说。但我做了十多年的摄影师,总体的经历、逻辑、心得取向,对这个行业、人生的看法,多多少少都有些许沉淀。我之所以写这本书,就是希望能行业内外的人来交流。我也想让比我年轻的,喜欢摄影,或者准备投身这个行业的人,能从中有些碰撞。他们没有必要再像我一样,到人生过半时才了解这些。
比方说,我离开单位,离开体制,其实是进入一个无边的孤独环境中。你一下不用上班了,也不用坐地铁了,好像一切都跟你无关了。体制就像是一个怀抱,它给你带来一种依傍感和幸福感,突然一下没有了是非常痛苦的。但人生就是这样,事事流转,有时候明知道搞不下去了,你就不得不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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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都:你刚才提到这个身份的问题,是不是也困扰你很久?很多篇章里面有提到这个,包括从最初的歌手,再到记者,再到现在成为艺术家,身份这个问题是不是一直对你有困扰?
严明:因为我们通常面对的社会体系,它要辨识你,就希望你身上是有标签的,如果没有标签,它就要给你贴上。多才多艺好像是一句表扬人的话,实际上在一个人的人生经历中,十年十年地这么变化,是很残酷的。
我最开始在报社是在文体部,当时我也30岁了,日复一日,也开始有些不适应。当时写的稿子也谈不上作品,都是些八卦短稿。后来我转到了摄影部,开始跑突发。那段时间非常累,让我大量接触了社会和人,但慢慢发现自己也进入一个循环,你每年拍的东西其实都差不多,换其他同事也能完成得很好。这样的情况,作为工作你能很好地完成,但我心中始终有一根弦是艺术。我总觉得这些日常工作跟艺术、跟我自己是两码事。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让我慢慢想走一条独立的路,最后也就离开了媒体。
还有一点很残酷的是,我也有当摄影记者的同行出来自己搞艺术,他们会说:“直到离开报社两三年后,自己的照片才拍得不像一个摄影记者。”这句话其实挺让人思索的。你曾经代表一个媒体意志,这些都深深烙印在你的照片中,反而你自己的样子变得不明显了。这对艺术家而言是非常可怕的问题。你必须比较独立冷静地看自己,看自己真正喜欢什么、擅长什么,然后去慢慢积累,形成自己的过程,这样才能真正站住。这实际就是发现自己的过程,也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而我也是在这个过程中,慢慢形成了自己的观察判断,最终能落地形成画面。到这时,我才会觉得这个摄影是好的,是跟我有关系的。
我一直都非常强调这种“打通”。现在中国相机的保有量非常巨大,再加上现在手机拍摄质量也非常高,对摄影师来说,这是一件非常恐怖的事情。你说我是职业摄影师,但别人也天天铺天盖地地在拍。你怎么安身立命?解决办法非常简单:你是你自己,而别人恰好不是你自己。你跟他们比什么?比你独到的审美,比你的精神态度,那你就能站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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