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越级上访

浪漫人生路

越级上访
作者：西江月   发布时间：2016-02-26 09:28:18   来源：镇平网   
　　看到战友群里发来的、原福空司令部杨思禄司令员的照片，尘封在我心底近五十年的一件往事，瞬间浮现在脑海。这件事就发生在我和他之间，他有没有印象我说不准，而我则是刻骨铭心、没齿难忘。

　　事情发生在“文革”时期的战勤一连。

　　一天上午8点刚过，我正准备上床休息（值班后补觉），接到连里文书的通知，要我立即去连部一趟。三分钟后，我赶到会议室门口，立正站定。

　　“报告！”

　　“进来。”

　　我走进会议室，看到副连长陈早祺正坐在会议桌旁，手里拿着一张报纸。他示意我*近些，但我却隐约感到，他的态度比以往严肃得多，丝毫没有平时见面时看到的那种笑容。凭直觉，我已经预感到，今天的首长接见，很有可能与好事、喜事无缘。

　　陈连长开门见山，指着报纸上的几个字问道：“你看看这是你写的吗？”

　　我俯身近前仔细观看，立即点头承认，时间绝对未超过5秒。因为，“杨司令员”四个字是我自己写的，时间过去不久，字迹变化不大，极其容易辨认。

　　“你为什么要写这个?怎么想的？”

　　“那天杨司令在指挥所值班，我坐在对面，看着挺和善的，没有官架子，顺手就写了，没想别的。”

　　“最近与司、政、后三大部的人员，譬如参谋、干事、助理员中的哪些人有过联系？他们对你说了些什么？”

　　“除连里以外，没联系过任何人。”

　　陈连长停止了问话，若有所思，叹了口气说道：你知道你闯下多大的祸吗?政治部已经对这件事立案调查，他们怀疑写这字的人是部队中的造反派，是自主或受人指使，写了这条针对杨司令的标语，私下策划炮打司令员的行动。你自己看，你写的这是什么?”

　　我睁大双眼，沿着红笔在报纸上画出的曲线，再认真一看，我写的那几个字、与报纸大标题上的字，连起来就成了：（坚决肃清资产阶级知识分子）杨司令员（在某某方面的余毒）。

　　天哪，怎么会是这样?!我惊呆了，犹如被五雷轰顶、泰山压顶！我的呼吸急促、心跳加速，脑子里一片空白。

　　陈连长显然觉察到了我的情绪变化，缓和了语气，开始安慰我：如果事实真的就象你说的这样，动机单纯、不存在别的政治背景，你也不要太害怕、太紧张了。你的基本情况连里还是掌握的。你是我接来的兵，政审没有问题；你入伍后的表现，我们也很清楚。这些，我们都会如实汇报，该替你说的话，都会去说。但是，你必须保证，你对我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是真的。你在写这几个字的时候，确实未曾受到外人指使。只有这样，连领导在为你说话时，才能挺直腰杆。至于最终的结论，当然要由他们来下，还是相信他们吧。说到这里，他站起身来，拍拍我的肩膀，再三嘱咐，要放下包袱，轻装前进。最后，他还关照说：问题未弄清以前，不要请假外出。

　　我昏昏沉沉地走出连部，一连两天，吃不下饭，睡不好觉。这并非因为我心虚害怕，问题的关键在于当前的政治形势，实在是太复杂了。在这大斗争、大批判、大清洗的年代，谁一旦成为政治上被怀疑的对象，很可能就要被无产阶级专政。你自己说，你写字时动机单纯、没有别的想法，更不牵涉任何人或政治背景。可谁能保证，办案人员会无条件相信你！万一他们有所怀疑，先把你关起来，再熬上个半夜、通宵，你能保证一定扛得住？在这有国无法的年代，冤假错案成千上万；蒙冤自尽、遇害者无尽其数。你，一个入伍不到一年的、在军人序列里小得不能再小的、毫无任何经验的小兵，在那些久经沙场的、最讲认真的、非常专业的办案人员面前，又能怎样？别人还能“吃不了兜着走”，恐怕你连“兜着走”的机会都不会有。本连队一个山东籍老兵，就因为在司令部一号门接待室，用手捏了一下毛主席的半身塑像，遭人举报，说他在“四个伟大”身上狠狠地砸了一拳，险些锒铛入狱。司令部政治处专派一位姓张的干事坐镇一连，调查处理。幸亏连里领导为他说好话、作担保，才幸免于难。开检讨大会那天，现场有人振臂高呼：谁反对毛主席,我们就打倒谁！那场景，那气氛，凭谁见了都会心惊肉跳、不寒而栗！好歹他退伍了，是安全的，而我在部队的路才刚刚开始。我祈求上苍保佑，但愿连里的意见，能在有关部门的决策过程中起到主导作用！但愿能遇上好心人、实事求是的人，对这件事作出客观、公正的判断！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我在胡思乱想中期盼、煎熬。突然间，一个念头在脑海中闪现。也许正是这个念头，改变了我的人生（也许不是）。

　　又轮到我们排在指挥所值班了。好不容易盼到晚上八九点钟。我偷偷摸上指挥所后面的小山坡，来到首长休息室门口。门半掩着，我看到杨司令一个人坐在屋里的沙发上看报纸。我怯生生地小步上前，立正站在门外。司令员先是警惕地盯着我看，很快就认出我来，变得非常热情。“你不是标图员吗？是找我吗？”“是的，首长。”“快进来，坐下说。”我进屋后站在门里旁，他坚持让我坐在他对面的床上，我只得从命。就这样，福州军区空军的最高首长，接待战勤一连一个根本谈不上什么级别的小兵的越级上访开始了。

　　我心里明白，在这样大的领导面前，说废话假话，无异于自投罗网、自找麻烦。我今天上访自救的唯一办法，就是以诚实的态度说明事实真相。我的汇报时间很短，不超过五分钟就把事情的龙去脉说了一遍。最后我还一再强调，确实无意针对杨司令，确实没有其它政治背景。

　　听了我的上访汇报，他是这样说的：我还不知道有这么个事，并且已经闹到这个程度，把你吓成这样。不要说你是无意地写了那么几个字，即便是有意，又能怎样？谁还没有那么点资产阶级思想，批了又能咋着?放心吧，我给他们说，没事了！

　　闻听此言，我亿万分激动！我抬头望着他的脸，感觉他是那样的宽容大度，那样的和蔼可亲！也许因为过于激动，竟然忘了敬礼，连着说几遍“谢谢首长”，慌忙退到室外。

　　第二天下班回到连队，陈副连长把我叫去谈话。“那事已经过去了。听说你自己去找了杨司令，胆子也够大的！不过你也要接受教训，别再到处乱写乱画！”

　　我的眼睛湿润了，心里憋得难受，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我向着陈副连长行了个制式军礼，转身离开会议室。仰望天空，我看到的是白云朵朵，阳光灿烂！

[责任编辑：王远]

红山幻影

{:7_296:}{:7_296:}

红山幻影

{:7_296:}{:7_296:}

红山幻影

{:7_296:}{:7_296:}

神州揽胜

{:7_296:}{:7_296:}{:7_296:}

神州揽胜

{:7_296:}{:7_296:}{:7_296:}

淮源头人

谢谢分享、 欣赏支持{:7_294:}{:7_294:}{:7_294:}{:7_294:}

淮源头人

谢谢分享、 欣赏支持{:7_294:}{:7_294:}{:7_294:}{:7_294:}

淮源头人

谢谢分享、 欣赏支持{:7_294:}{:7_294:}{:7_294:}{:7_29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