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瑙原石
男男女女齐上阵,有家庭组合,也有朋友结伴的,有的甚至挖地深达七八米
□中国旅游报·第一旅游网 杨勇权 文/摄 在许多人的印象中,“一群人为宝贝石头而疯狂”是《淘金王》、《疯狂的石头》等影视剧作中的情节。然而,一切艺术总是来源于生活。近日,类似的故事就在国家4A级景区——浙江省浦江县仙华山上演。一拨拨“疯狂的淘金客”争相潜入景区挖寻玛瑙原石,上演出一幕幕“我为石狂”的活闹剧。 6月24日,中国旅游报官方微博接到读者提供的新闻线索后。6月25日上午,中国旅游报即刻派人抵达浦江县,与浦江县旅游部门、景区管委会领导一起,深入仙华山“淘金”现场宝掌幽谷景区暗访调查。
■现场 疯狂的“淘金客” 从浦江县城出发,行车不到20分钟,人们就能望见仙华山秀美的身影。快到仙华山景区宝掌幽谷入口时,就可以陆续看到几辆摩托车驶过,车上人有的背着双肩包、有的手中还拿着铁锹、拎着蛇皮口袋等物件。仙华山风景名胜区管理处主任王卫星说,那些人应该就是正准备上山或者正返程的“淘金客”,而间或可见的路边摆摊人,很可能就是收购商。 传说他们不是半夜才行动吗?怎么光天化日就敢到景区“挖宝”?指着景区门口横七竖八地停放着20余辆摩托车,景区售票员说,摩托车都是游客的。但王卫星却认为,这段时间真正的游客并不多,所谓的“游客”极可能是“淘金客”乔装的,他们愿意花20元买门票进景区,多半也是因为不知道其他小路。 沿着游步道上山,不少人都扛着锄头、拎着装有石头的袋子,衣服上还沾有泥土,身上散发出刺鼻的汗臭味。一位贵州口音的男子见笔者带着相机,指点说:“你们还带这家伙上去干什么?山上什么都没有。”而一对青年男女却直截了当:“有上百人在山上挖宝贝!”“他们不怕警察来?”女的立马回道:“哪个警察会跑这么远?” 穿过宝掌寺区,从游步道转入一条羊肠小路。路上有许多饮料罐、塑料袋、排泄物等垃圾,一些“挡路”的树枝被砍倒在两侧,通往山下的自来水管也被凿出一个大洞,漏出的水让小路泥泞不堪。拉着树藤、拽住茅草、拨开荆棘,在小路上约摸艰难行走40分钟,终于到达挖掘现场——宝掌寺后山山顶。与网友曝光的照片一样,眼前是一片惨不忍睹的秃头坡地,数百平方米的林木几乎被砍光,裸土的黄色与周边绿色形成鲜明的对比。地表分布有大小不同的“淘金坑洞”,坑洞中传出一阵阵“叮当叮当”的敲击声。 这些“淘金坑洞”最深的有七八米,浅的也有两米左右,部分深坑中已经渗出地下水,几乎每个坑洞中都有一个“淘金团”,挖土、敲石、装袋,干得十分卖力。一位自称是浦江人的小伙子说:“我们刚挖了两天两夜,挖到的石头品相都不好,赚不了钱。”两位头发花白的老年人则拿着榔头,在一个被人挖过的坑前敲打搜寻,他们称只是来“碰运气、吃剩饭”。 “破坏越来越严重,这些人也太肆无忌惮了。最近雨水多,要是造成水土流失,淘金客和山下的宝掌寺都很危险。”看着眼前乱糟糟的情景,王卫星脸色铁青。在相邻的另一处山顶缓坡带,也是“绿海中间一片黄、处处是坑人人忙”的景象。较为夸张的是,部分“淘金团”中出现了形似专家的身影,他们带着高度数眼镜,仔细观察着每一块刚刚敲开的石头。 听说“看石头的货商”来了,两名衣衫褴褛的“淘金客”将刚挖出的石头送来问价。笔者借机问其中一名“淘金客”:私自开采矿石,为什么不怕被抓?他很坦然:“有啥好怕?他们还没爬上来,我们就跑掉了。况且大家都在挖,山下有些村家家户户都有石头,警察总不能把他们都抓了?” 从山下遥望宝掌寺后山两处山顶,仿若两个秃头枕在仙华山的臂弯,又好像两处刺眼的伤疤。粗略估计,两处被破坏总面积达1000余平方米,新旧“淘金坑洞”累计100余处,暗访期间,笔者共遇到100多名不同口音的“淘金客”。据山下小卖部老板介绍,每天都有几十人,多的时候有两三百人上山。“晚上人更多,因为凉快,把那片山照得亮闪闪的。”
■治理 与“淘金客”斗智斗勇 素有“江南第一仙峰”之称的仙华山正在被“疯狂蹂躏”,有关部门是否知情?是否采取过相关措施? 王卫星说,得知“淘金客”潜入景区,浦江县旅游局立即组织景区保安人员值班巡逻、驱赶,这让疯狂的“淘金客”消停了一段时间。但好景不长,景区监控显示,一些神秘游客总是半夜闯入景区,并且很快转进监控拍不到的丛林。旅游局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于是将情况立即汇报给县里相关领导,县政府旋即组织召开多次协调会议。 4月8日,浦江县政法委根据《森林法》、《矿产资源法》、《风景名胜区管理条例》等法规,组织旅游、国土、林业、公安和仙华山街道办事处,联合开展为期一周的专项执法整治活动,30多名执法人员每天不定时突击抽查整个仙华山一带的“淘金现场”,以遏制乱挖乱采现象。同时发布《关于严厉制止和查处非法采石行为的通告》,通告明确规定,任何单位和个人不得非法加工、销售、买卖石块及其至制成品,一经发现,立即予以制止、查扣、没收处理,阻碍执法的将按治安法从重处罚,有效举报者将获得奖励。 5月,仙华山派出所和部分相关部门再次联合执法。执法人员在山下还听到山顶有响动,但等赶到执法现场时,“淘金客”们已消失在山林之中。后来几次零散的突击执法几乎遭遇同样情况。“搞得像打游击战,我们去他们跑,我们一走他们就回来接着干。”王卫星说,工作人员每次都跑得满头大汗,但山体破坏的面积还是在悄然刷新。 日前,浦江县电视台记者进入景区暗访并做专题新闻报道,《今日浦江》还刊发“美丽,不能以破坏为代价”的评论,严厉指责“淘金客”的乱采乱砍行径,同时号召全民行动起来保护仙华山。
■对策 全力保障景区平安 浦江县旅游局局长金见映表示,6月25日当天下午,他已经把此次暗访的最新情况口头汇报给县政府分管领导。县领导指示旅游局立即再行动,一定要刹住这股“景区淘金风”。 6月26日,旅游局组织工作人员把还在山顶掘金的人员全部赶走,将通往山顶的小路全部用铁丝网封死,并进入受损严重的山顶开展“补种修复”工作;在景区入口、游步道一侧、“淘金路口”等位置悬挂出“严禁进入未开发景区”、“注意人身安全”等警示牌,并增装3个高清监控器。为保障巡逻力量,旅游局撤换掉原来的宝掌幽谷景区门卫,重新调去3名保安驻扎景区,准备24小时轮流值班巡查。 同一天内,旅游局向县委县政府拟写一份系统书面报告,力陈“景区淘金”对生态环境、游客安全等方面的恶劣影响。同时,通过电视台、报纸和公告栏等载体,向全县发布通告,通告中明确列出《森林法》、《矿产资源法》和《风景名胜区管理条例》等法规中对“景区淘金”行为的责任追究和处罚条款。其中把仙华山景区附近村落和街道当做重点宣传教育地区。 “只要人赃并获,一定严惩不贷。”金见映表示,执法力度和方式是关键,旅游局能做的事有限,接下去县里会继续加强协调,依靠部门联动,明确行动职责,通过建立长效管理机制,保障景区平安。
■新闻背景 玛瑙虽小诱惑很大 前年,仙华山旁边的温泉度假村项目施工工地上挖到玛瑙石,去年下半年,坊间又传出“宝掌幽谷景区外围附近有人挖到玛瑙石,并在义乌卖大价钱”的消息。 从最开始在宝掌山西南面的石宕源、毛店村一带寻宝,到今年春天直接闯入宝掌幽谷景区内。“这与背后强大的资本力量推动紧密相关。”收藏玉石的李先生说,近年来,四川南红玛瑙由于原料日益稀少且有着较高的药用价值,受到众多藏家热捧,其价格出现大幅上涨。 “年初,一蛇皮袋石头卖200元,现在已涨到1200元,而且不论品相好坏。”据李先生所知,近两个月靠卖石头赚几万元的“淘金客”不在少数。虽然浦江玛瑙因为质地限制,不适合雕刻大件。但李先生认为,玛瑙加工十分方便,花不到百元,就能将一块原石加工成价值数百到数千元不等的精美挂饰,这种利润对普通“淘金客”的诱惑不容低估。
■延伸阅读 法律之剑如何除害 7年前,同样的事情发生在浙江省临安市,上千人在山上挖寻鸡血石,导致大量山体破坏,近百亩山核桃树被毁。 对照法律,《矿产资源法》提出“未经国务院有关主管部门批准,禁止任何组织和个人用任何手段侵占或破坏矿产资源”;《风景名胜区管理条例》提出,如有在风景名胜区内开山、采石、开矿、开荒、修坟立碑等破坏景观、植被和地形地貌的活动,由风景名胜区管理机构责令停止、恢复原状或没收违法所得,并处50万元以上100万元以下的罚款;而《环境保护法》、《森林法》对毁林、毁矿等行为也有相关规定和具体处罚条款。 “法律之剑”高悬,但如何挥剑才能斩断“淘金客”们的“私心杂念”?虽然浦江县旅游局一直在积极应对,国土、林业等相关部门均有参与联合执法,唯执法效果难以巩固。驱逐“淘金客”、封死小路、加装摄像头、发布通告等等正在推进的举措虽然值得肯定,但如何进一步凝聚多部门力量,创新执法方式,彻底解决目前的乱象,仍然考验着与“淘金事件”相关的所有部门和领导的管理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