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旅美摄影师周密：一颗流浪者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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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访旅美摄影师周密：一颗流浪者的心

发布时间：2010-01-14 来源：无忌原创 作者：满异 责任编辑：my

        旅美摄影师周密多年以来持续用传统纪实摄影的手法复刻世界的表象，透析表象背后的意志。他的作品多关于人，关于美国不同城市、不同阶层，乃至世界各地人们的生存状况，比如在作品《SFSF（旧金山人渣）》中，他深入旧金山的流浪朋克群体，经历了美国边缘人的生存与毁灭，幸福和哀伤，用相机保存“异类”人群的“常人”情感；然而除了拍人，周密对“静物”同样保有一份敬畏和怀恋，他的《Lost & Found（得与失）》系列，似用温柔的手抚摩西海岸的废弃垃圾，近摄下的废弃物无一不流露着作者本人的心境，这里面有哀愁有眷恋，也有被海水反复冲刷以后的大气和不羁。而海的对面就是故土……

        不管是拍“人”还是拍“物”，周密摄影都若隐若现着流浪的心情。一颗流浪者的心，或许是贯穿在周密摄影中的“essential（精神内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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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影师周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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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我觉得自己也应该算是一个边缘人

周密 《SFSF（旧金山人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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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色影无忌：你的第一个摄影专题是什么？最近的一个是什么？

        周密：从1997年开始比较认真地拍照，第一个比较有系统的专题应该算是“纽约街头艺人”，当时我知道纽约几乎所有地上地下的街头艺人，他们的表演特性以及活动范围，与其中有些人后来还成了朋友，到现在还保持着联系。最近有多个专题在同时进行：有关于我居住地区的“The Mission”、关于海滩静物的“Lost & Found”、关于街头帮会和无家可归者的“SFSF”与“The Landfillians”等，这些专题都是非常长期的，只要有可能就会一直进行下去。同时也还将不断会有新的自己感兴趣的专题产生，或者新的出行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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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影无忌：你有很多都关于城市边缘人群的题材，比如无家可归的人、地下帮派、朋克、SM……为何对这些群体感兴趣而且持续关注？记得曾经读到过你拍摄黑帮的故事，你混迹在他们之中，一起在穷街陋巷渡过危险的夜晚，遭遇帮派斗争……

        周密：我对周遭的人和事始终充满着好奇，常常有要去了解的欲望。与“常人”相比，我对“异类”更有兴趣。通过接触和了解，我发现这些边缘人更真实更坦诚没有面具，他们忠于自我，或出人意料，或特立独行，他们又常常是充满矛盾的个体，复杂的经历中充满了故事。这个过程也在不断地增长和印证着我对人性的解读。其实我觉得自己也应该算是一个边缘人，虽然生活方式和他们有所不同，所以在情感上也有一种认同，和他们相处我觉得很自在放松，他们也敞开自己的那卷书，供我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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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体验对我很重要，许多事情远观的时候是一种印象，而介入其中时往往会有完全不同的感受，对边缘人群更是如此。与纽约街头帮会的短暂接触，我体验到了当我们安睡后的暗夜其实并不平静，一群人以另一种方式生活着，一个露宿街头的汉子会为一个梦想中的婚礼而泪流满面……5年前移居到旧金山后，我又认识了一个控制我居住街区的帮会，他们主要由流浪朋克组成，称自己为San Francisco Scum Fuck（SFSF），中文大概是”旧金山人渣”的意思。几年里我目睹了他们中间有人来了、有人死了、有人入狱了、有人失踪了、有人结婚了、有人戒毒了……在与他们的交往中，我体验到了有关尊严、关爱、生存和毁灭。虽然他们把我当成了编外分子，但由于自己并不是他们中真实的一员，所以观察和体验毕竟非常有限，但我很高兴自己毕竟去接近了，这样的体验对我很珍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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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行给我最大的惊奇就是没有惊奇

周密 《巴塞罗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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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色影无忌：除此以外，你也曾到中南美、印度，有时回国拍摄，在拍美国以外的题材时，心情和在美国拍时有什么不同？多年外出拍摄中，有哪些难忘的故事？

        周密：由于成长在一个相对非常封闭的年代，我一直对外面的世界充满着了解的渴望，所以当刚有机会走出去的时候，我会有一种焦灼不安的期待。但一旦踏上陌生的土地、遇到陌生的人，我却全然没有了陌生感，从脚下踩的泥土，到对望时人们的眼神，我都会感到似曾相识，一切都是理所当然。旅行给我最大的惊奇就是没有惊奇，所以不管到哪里，自己的心情一直是平静和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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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到的地方还不多，经历还不够丰富，也没有什么太不寻常的故事，但有一些比较遗憾的方面可以分享，比如说自己的语言能力。两年前我在哈瓦那找到那些拳击手时，他们热情地接纳了我，并毫无保留地对我展开了他们的全部生活，但由于我不懂西班牙语，仅靠肢体语言就有着非常大的局限，所以我无法进行更深入的交流，使得收获打了很大的折扣。希望以后的行程能准备得更充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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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色影无忌：除了拍人以外，你也关注“静物”，那些被海边遗弃物的影像非常浪漫，它们似乎在“诉说”……

        周密：旧金山的太平洋海滩是我喜欢去的地方之一，那里非常开阔，天高水远。对我来说，去那里是一个近乎于“冥想”的过程。时间久了，我就注意起周遭的事物以及发生的变化，包括那些被遗弃被毁坏的大小物体。后来，我会期待每次的去往，因为那些相识或未知的“朋友”总会在那里静默等待，并总是会给我以惊奇。相机让我去凝视事物，而凝视就会产生交流，也就能有所感悟。在它们身上我发现了很多从来就被忽视的关于"生命"的丰富细节，那些关于它们的时间、经历，以及最后的告别。这个专题持续拍了有三年了，面对着越积越多的物体影像，我像面对一堆puzzle，试图从中整理出一些线索，一些呼应，也许还会延伸出一个并不存在的故事，这是关于失去的，也关于得到的。距离能够使观看产生质变，不少照片我是在几厘米的近距离拍摄的，希望以后有机会能把影像放到巨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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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摄和后期制作是产生一张照片的两个重要方面，必须同样认真对待

周密 holga摄影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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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影无忌：看到你的很多系列是使用不同器材完成的，有135胶片，有宽幅，有120 holga，有polaroid，也有数码……拍不同专题时你是怎样选择器材的呢？

        周密：每一种器材都有长处和局限，我希望能利用其不同的长处来为不同的目的服务。比如说海滩静物专题“Lost & Found”，我选择了Rollei SL66，虽然它是一台老掉牙的机械相机，但它有突出的近摄能力，并且易于掌控近段物体与空间的关系，携带和使用也很方便；选择Polaroid拍摄人像，我看重的是一种交流的方式，因为用波拉665型胶片，我可以当场给拍摄对象一张照片，而自己保留负片，这对与人物沟通并且及时回馈对方很有帮助；用Mamiya 120旁轴相机，我喜欢其便携、安静，并且有优于135片幅的像质；当我需要横向开阔的空间感时，我会选择Xpan（但近年觉得其外在形式感过强而没有再用了）；数码相机基本是用于受委托业务，因为几乎所有的客户都要求彩色影像，并且数量较大，数码相机提供了较大的便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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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影无忌：你的照片多数是黑白的，影调沉郁且制作精细。能否谈谈对黑白摄影的理解，以及影像处理上的一些基本思路？比如后期怎样调整，输出方面注意什么？

        周密：在我刚接触摄影的时候，耳濡目染的大都都是黑白的经典作品，所以自己也是从黑白开始的，经过多年的实践，我觉得黑白能过滤掉一些并不重要的视觉信息，而突出呈现我所需要的气氛或细节。当然，这是非常主观的个人体验，黑白也并不是唯一有此功用的方式，而且被我过滤掉的信息对他人也许会是重要的，所以我只能说：黑白满足了我对影像的需求，而且感觉自己有能力掌控，并且也已经习惯采用。最近我也开始拍一些彩色片，主要是在色彩起到重要作用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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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对黑白摄影并没有太多技术层面的研究，往往选择便宜的胶卷，使用普通的药品和标准的冲洗方式。在纽约的时候我在厨房里就架有放大机，来旧金山后也曾租用专业暗房，印制过一些银盐方式的供收藏作品。但近年主要是数码后期，底片扫描后在Photoshop里作影像处理，但也仅是与传统暗房相仿的遮挡及反差调整，只是PS让这个过程更加方便和精准。对我来说，拍摄和后期制作是产生一张照片的两个重要方面，必须同样认真对待。在拍摄的时候，我就对最后的影像效果有一个要求和想像，而呈现出来的所谓“风格”则是多方面个人因素的熔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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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各种分工越来越细，专业化的程度也越来越高，拿自己来说，我没有能力也没有必要去精通每一道技术工艺，所以最后的数码输出都是和专业人员一起来做，我只要在Lab指定的色彩空间中完成影调调整，并在打印时现场把关。最近的一批250张照片是由旧金山Hanson Digital制作，采用了Epson打印机，碳素墨水，Hahnemühle Photo Rag 308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