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10月13日讯,每天,数以千万计的人群汇入地铁,一段地下旅程后,散没于城市的各个角落。城市越来越大,线也愈发复杂。十年间,摄影师张星海穿行其中,记录下种种最真实自然的动作和神态,也记录下那些持久的迷茫、和。
4分09秒精细定格地铁种种“日常”站台上人群摩肩接踵,被重重栏杆隔成不见头尾的蛇形。“滴滴”开门声中,男男一股脑涌入,继而东倒西歪又严丝合缝地“镶嵌”在一起。他的领口扯开了,龙头纹身在胸前若隐若现;她的鞋子挤掉了,剩下一只徒劳无功地拎在手里;婴儿被母亲绑在身后,挣扎着从布袋中探出头来……行至终点,车厢一片狼藉,黄衫大妈正试图叫醒呼呼酣睡的男子…… 4分09秒,由56张照片组合而成的短片《地铁剧场》,精细定格了地铁的种种“日常”。摄影师张星海从作品中精选出这些图片并配以真实音效,让人如同置身川流轰鸣的地下空间。而他自己也没有想到,从确定拍摄“地铁”到结束专题,居然了十年。 一切都源于2006年那场。彼时数码相机刚刚兴起,供职于的张星海攒了很久的钱,买了台佳能350D,一时却不知道该拍些什么。正好佳能常请专家相机使用方法,张星海有空便去旁听。在电影学院朱炯老师的一次摄影课上,他被对方利用十年寒暑假拍摄,记录西北地区普通人生活的专题《西北望》深深吸引了。 从陕西永寿县走出的张星海,对那些陕西农村县城特有的场景极有共鸣。“我突然明白,打动的摄影不是花花草草和漂亮的风景。而要关注人,关注当下普通人的存在。”事隔多年,他仍能清晰回忆起刹那间“醍醐”式的,仿佛找到了摄影真正的原点。 那次后,张星海开始认真考虑自己应该拍摄的方向。家住通州,每天往返两小时花在地铁上,促使他将目光对准这条维系城市运行极为重要的动脉,以及日复一日在自己身边走走停停、上上下下的人们。 过于投入和征求都是错误决定拍摄后,一进地铁,张星海就将相机挂在脖子上,或者攥在手里。可按快门容易,将镜头对准陌生人,总是难免令人胆怯。 起初,张星海只敢拍别人的背影,或者拍拍车厢里的乞丐、卖唱者,慢慢胆子也就变大了。他笑言有天自己状态很好,见到站台上一位中国女孩与黑人小伙相拥,女孩正闭眼等待对方亲吻,便“特别自信”地前去。就在按下快门的瞬间,女孩发现了他,一把拽住相机带并找了。为了避免冲突,张星海直接打开相机后盖,了整卷胶卷。 过于投入和“勇敢”会带来麻烦,张星海调整思,改为谨慎地征求拍摄对象意见。这回顺利得多–来旅游的年轻夫妇,肩膀上扛着一大袋水果的“老外”都愉快答应了他的请求。然而事后看着屏幕上那些幸福的笑脸,那些友善的拍摄对象,他又觉得不对劲–这种“配合”不是他想要的。 张星海意识到,征求对方依然是个错误。盲拍和不经意间的抓拍,成为他探索后的最终选择,同时也得以观察到人们形形色色的有趣反应。“有人非常;有人习惯性地歪头;有人会回头看是不是在拍别人。有些人比较在意,想看看是不是拍了他,希望我删掉。” “删掉多可惜呀。” “无所谓”,张星海淡定地摇摇头,“很奇怪,后来发现删掉的都不是特别好的照片,好的(照片)都不是类似情况下拍的。” 某种程度上这可以理解为摄影师和影像之间的“”,尤其摄影,时间的堆积很重要,无法。张星海不觉得十年拍摄是个太过困难的,他坦言自己并没有苦行僧般每天花大量时间去坐地铁,基本都是上下班、工作外出时乘坐地铁顺便拍摄。不追求囊括所、所有时间段等“全面”,也不追求每天非要拍到什么东西。“影像往往自己会‘撞’上来,我有意去准备反而没什么收获。后来就想,随意一些,让它来找我吧,时间长了总会出一些好照片,就是对摄影师的一种励。” 从冲突与反常到凝视和玩味“好照片”的概念是不断变化的,拍摄前几年,“冲突”、“反常”是吸引张星海的关键词。例如早高峰站台上对小偷的、拿着骷髅骨架的cosplayer、的一团人……渐渐,他开始不满足于这种带有新闻性、叙述性的直白,转而去追求如罗伯特·弗兰克《美国人》般深刻的隐喻,尤为关注人在瞬间流露出的神态。 第一眼,明亮的广告牌几乎占据了整个画面,模特脸孔精致气场全开,秀发飞扬充满活力。仔细再看,广告牌前蹲着一位黝黑男子,头沉重地埋进臂弯,写着颓累。张星海在早高峰的通道里拍下了他,“你不知道他是怎么回事,但与背景结合很令人玩味。” 远远望去,乘车的人们在站台上排成长队。乍看之下平凡无奇的场景,因为近端两条栏杆的加入,有了另一种意境。这是张星海受美国摄影家埃文斯拍摄纽约地铁的,通过角度的选择而将地铁营造出“”的感觉。 随着拍摄的深入,张星海发现自己镜头中更多出现了以往的画面。瘦弱矮小的男青年,斜眼瞄向左侧,带着一脸忿忿不平。“这种神态就有故事在里面,不同经历的人看到会有不同的感受,会根据自己的心情为他补上‘内心戏’。”至于男青年到底在看什么,一旁的“答案”没有被摄入画面。“留白给人的想象空间更大些,就像写诗一样。好的照片要有性和摄影师的观点表达,可以用来凝视,让人反复咀嚼玩味。” 拍摄进入第十年,张星海觉得到了该“丢手”的时候。他希望制作一部短片作为总结,这是另外一项的工程:从作品中选出照片,按照画面内容前后摆放,编出大致的情节,再根据每张照片去收集声音。“比如选了一张吵架的,就要去录一段吵架的声音。”录音那段时间,他长久徘徊在地铁中,将机器保持状态,漫际地等待。“也不知道会等来什么,录到了就保留下来片段,录不到就删掉再等。” 关键词描摹地铁“气质”今年4月,《地铁剧场》完成。无论看上多少遍,这部短片传达出的几乎都是凌乱、疲倦、严肃等氛围。一方面这或许是艺术对幸福的“天然轻视”–张星海当然也拍过愉悦的笑脸,但这种照片在他看来太过单一,缺乏深意。“凝视、疏离才是摄影中比较好的神态,可以看到人内心深处的东西。丘吉尔那张照片,摄影师突然把雪茄拽走,他就怒了,一下有了英国雄狮的感觉,要是拍个他高高兴兴抽雪茄就没什么意思。” 另一方面,这也是他本人对地铁“气质”的理解。提到“地铁”你会浮现出哪些关键词?拥挤、打架、早高峰、匆忙……当然地铁里也有欢笑,但对张星海,包括对他所认为的大多数人来说,地铁更多是一种压力的载体与缩影。“、木然等等,总之不是个太愉快的地方。” 于是拍摄过程中,张星海也“借机”了自己的情绪。小县城出生的他,高中毕业后去当地药厂当了三年工人,卖过煤气罐,拉过广告。为了离开旧有,他读了自考,受《沈从文传》影响,“赤手空拳”来到。下火车时身上仅有50块钱,只能先去表嫂打工的食堂干活儿。做了不少稀奇古怪的工作,才得以进入。在京多年,生活的压力始终相伴而行。短片结尾时苍凉的秦腔吼起来,也是对黯淡、沉闷氛围的一种宣泄。 对张星海而言,在地铁这个绝佳的天然舞台上,匆忙来去的人们是本分而高明的演员。他们扮演着自己的角色,通过地铁能够感受到城市最真实的灵魂。“作为摄影师,我记录下这些瞬间。也许五十年一百年后,当人们看到这些照片时会说,哦,我们过去原来是这个样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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