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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综合总体的样式交通。
当代艺术的一个主要特征是,摄影与美术之间的越界、混合与综合。 摄影在装置作品中的应用也越来越普遍。法国艺术家克里斯蒂安·波尔坦斯基的装置作品就是将照片作为作品的一个主要元素,展开对于历史记忆与现实关注的探讨。美国艺术家杰夫·孔斯(Jeff Koons)的装置作品也时常会把照片组织进去。
此外,还有一些人运用最新的数码技术随心所欲地制作图像。目前在西方风头正健的日本艺术家森万里子甚至公然发表了“装置摄影”之说。以制作幅面与街头广告板无异的巨大照片而闻名的森万里子,以一种轻快、鲜艳的色彩具体再现了大众文化追求表层感官满足的特性。在这种样式交叉之下,影像的许多本来不为人知的特性正呈现出越来越丰富的表现力。
与此同时,在摄影作品中,行为艺术的比重也有所提升。法国艺术家索菲·卡尔(Sophie Calle)以摄影的方式来记录自己的一个有预谋的行为过程。而美国摄影家裘迪·戴特(Judy Dater, 1941- )以夸张的表演方式并通过自拍手法来展现中产阶级女性的空虚日常,这个拍摄当然包括了摄影家自身的行为艺术在内。
索菲·卡尔,《威尼斯套房》,1979
而日本艺术家铃木凉子则通过数码技术与行为表演结合的方式将自我重新组装。铃木凉子的作品是把自己的头像安装在动画电影人物的身体上,这些无机却比例完美的身体,接上具有普通人神态与精神的面孔,产生了一种奇妙的感觉。这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并置与拼贴。她以这种方式直接还原男性的欲望想象。最理想的身体与现实得不能再现实的面孔所造成的理想与现实的矛盾,暗示男性欲望内含的实际落差。现代社会的内在矛盾,现代社会的欲望机制,在将理想与现实嫁接于一体之中暴露无遗。以这种完全虚构的自我或者说是半自我的自我,铃木凉子令欲望变得既令人兴奋又令人沮丧。
与铃木凉子相反,日本艺术家屋代敏博则好像对如何使自我消失抱有兴趣。不过他的想法似乎更具哲学思辨的色彩。屋代敏博说:“世上存在着无数的物体:自然物(植物、动物、矿物、人等)与人工物体(建筑、工业产品、化学制品等),一一道来不可穷尽。这些东西看上去都有着不同的外形,然而有意思的是,一旦给它们加上能量并使之旋转,它们马上就全部变成相同的形状了。不管是左转还是右转,都是一样。我、动物、植物、家、铅笔、蒙娜丽莎的肖像,只要转动起来,就全成了圆,成了球形。原子、地球、太阳都一样。总之,我认为,存在于宇宙之中的一切事物的根本是相同的,粗看起来好像形态复杂,但实际上是很单纯的。”
屋代敏博发现,通过使事物旋转的方式,世界上的一切事物最终在旋转运动中成为了人们视觉中形状相同的事物。而事实上,事物本身根本没有发生任何变化,但是经由摄影的变幻,一切事物呈现为相同的圆形,成为圆盘、圆团甚至是一团黑影。世界,最终在旋转中、在摄影中趋于同一。基于这个想法,屋代敏博将自己放在一个转台上,让自己旋转起来,在旋转中,人的具体形状消失了,自我在照片中成为一个圆盘状。以这种方式,他提示了一个颇具哲学性的问题:究竟什么是事物的本质?事物的本质是存在于事物的内部还是取决于附加的外部条件?摄影可以用怎样的方式在何种条件下将事物的本质以相同的形状提出,使万物平均化?而在这样的方式下,摄影的本质是什么?摄影的本质是如何呈现的?在这些作品中,人的行为与摄影的方式成为证明屋代敏博哲学思考的手段。
与此同时,许多艺术家也在努力打破作品的固定概念。比如英国摄影家琼·斯彭斯(Joe Spence, 1943-1992)通过对自己相册中的纪念照片的重新梳理,揭发了一个由男性中心文化来设计女性行为方式并将它不动声色地植入女性的思想与行为中的秘密。斯彭斯的做法使本来无缘于艺术殿堂的家庭纪念照片成为了当代艺术的素材。
琼·斯彭斯,《病的故事》
许多运用摄影媒介的当代艺术家,不再像传统摄影家那样手持照相机到现实中寻寻觅觅,寻找拍摄素材,而是在自己的摄影棚里闭门造车,这就有了所谓的“构成摄影”与类似于剧照的情节性照片的出现。在许多艺术家手中,摄影从本来的从现实生活中摄取照片的“照相”(take)演变为创造自己心目中的影像的“造相”(make)。这种从“照相”到“造相”的变化对认识摄影的表现潜力起到了重要作用。美国女摄影家巴巴拉·卡丝丁用各种几何体、小道具和镜子等构筑起一个精致复杂的微型世界模型,然后以摄影的方式将它拍摄下来,展现一种崭新的现实。她的照片散发出一种流行于20世纪20年代的包豪斯设计学院摄影课程作品的余韵。
另一位美国女摄影家桑迪·斯各格兰德(Sandy Skoglund 1946- )精心呈示的神秘、超现实的空间总是给人的心理产生一种莫名的影响。桑迪·斯各格兰德通过改变物体的配置与特点来改变现实。同时,她的照片也与装置艺术有着某种关系。法国摄影家贝尔纳·弗孔(Bernard Faucon,1950- )则是用经过精心打扮的人体模型来还原出一个个存在于他的童年记忆中的场面,同时,他还在这种场面中加入真人的少年,企图在虚实相间的恍惚之中为自己的童年招魂。美国摄影家菲里普-洛尔卡·迪科西亚(Philip-Lorca diCorca,1951- )的情景摄影的主题是美国的社会问题,他通过精致逼真的导演与如同电影拍摄般的布光,以一种异样的真实精心塑造出一个个游走于美国社会生活边缘的人物形象。日本的女摄影家今道子以各种可吃的食物做成奇异的物件并加以拍摄,给出一种奇妙、诡谲的影像。现在被看作是当今最有发展前途的美国年轻女摄影家安娜·卡斯克尔(Anna Gaskell,1969- )也是以导演的手法来重现英国作家刘易斯·卡洛尔的名作《爱丽丝漫游仙境》中的场面,对此名著用摄影作一番现代注释。上述摄影家的实践表明,当代摄影已经完全摆脱了摄影就是对现实的影像复写的概念,而是非常自然地认可了以摄影作画的观念,并且积极调动各种表现手段,大力开拓影像的表现力与可能性。
贝尔纳·弗孔
贝尔纳·弗孔作品
而近年来数码摄影的勃兴,则更使摄影从“照相”(take)演变为“造相”(make),再演变为无中生有的“虚相”(fake)。比如,美国艺术家南茜·伯逊(Nancy Burson,1948- )在作品中,或将一些政治人物的形象通过电脑加以综合平均化后,企图合成出代表某种特定类型的政治人物肖像典型来,或将不同种族(如东方人、高加索人与黑人三者)综合在一起,给出一个出人意料的新人类面孔。数码摄影日新月异的发展给摄影家带来的一个最大变化是,他们的影像操作从暗室走向了明室,这造成了一种更虚幻的虚拟现实感的产生。虽然这对摄影而言似乎是一种新的危机,但也是促使摄影走上一种新路的转机。就像当初摄影术发明时,以再现为本事的绘画终于走上表现的新路一样,摄影回归自身应该是题中应有之意,而它在后现代的时空中与其他艺术样式之间的杂交也许还预示了它的新的出路和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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